圖/巫宛萍
文/李家儀
那天，我們騎車進水尾村的一條小巷，到兩圍大哥的住家拜訪，迎面而來的是大哥親切而溫暖地笑容。一進門，看到電視牆上貼滿與家人出遊的照片，畫面溫馨使人欣羨，今年五十五歲的他，已當上阿公，在家裡與妻子享受含飴弄孫的農村生活。我們坐在客廳，聊起大哥的往事，他悠哉地泡著茶，放好茶杯，為我們倒上熱茶，感覺就像是，與老朋友一起閒聊般地自在愜意。
如果沒有事先了解，應該誤以為大哥一直都在務農，但其實他曾是菜頭中盤商。在他當完兵後，即跟著姊姊到員林華成市場當學徒，之後便與妻子倆一起打拼批發事業，回憶當時的情景，工作是相當辛苦，一個中盤商要契作好幾甲，一天要處理兩百件，差不多一分地的收成量。不僅有送貨時間的壓力、品質的壓力，還有颱風來時的壓力，每天工作超過十二個小時，就像陀螺一樣，不停的旋轉。凌晨三點半就得起床去西螺早市，賣到早上八點，之後開大貨車去把貨載回來，再把菜頭洗一洗1，早上十一點又要去西螺路邊的臨時市場（為今西螺果菜市場）賣，一直到晚上七點才回到家休息。
我喝口茶，問起大哥都在哪裡批貨，他說，因爲菜頭性喜涼冷氣候，且適合種植在排水性佳的砂質地，所以冬天是向彰化沿海地區契作，如二林、鹿港與台西，一件2八十至一百五十元。「為什麼沒有在溪州契作？」我問，他說因為溪州位處西螺果菜市場附近，農民每天都會關心目前市場行情的價格，會捨不得賣給盤商，所以都會自己賣居多。若是到夏天，約清明節至中秋節期間，因為非菜頭的產季，大哥會向埔里的一間菜頭公司購買，價格由公司訂定，此時因市面上的菜頭量少，故一件約三千五百元。說到這裡，大哥開心地回憶以前的菜頭長得細細長長的，皮很薄，稱之為「牛杙仔3」，而且嚐起來很有菜頭清爽的甜味，但改良過後的菜頭已經失去那種味道了。
就這樣，日覆一日，每月只休息初一與十五，十幾年過去了，大哥深深體會到，雖然收入穩定有盈餘，但他已厭倦如此枯燥無味的生活，於是默默淡出這個行業，改走務農這條路。一開始做慣行耕作，做了十幾年，後來才轉換跑道，改種有機木瓜，大哥語帶笑意地說，會有這樣的改變，是因為近幾年接觸了福智團體，師父教導的是以一顆慈悲的心出發，對人與土地的觀照，有機蔬果雖然價格昂貴、品質不一，但種植有機蔬果，其實不僅是對自身健康的重視，也可以減少對土地的衝擊。
除了木瓜之外，大哥也有種高麗菜、豌豆、玉米筍與蘆筍，在聊天的過程中，他出門去巡田水，回來帶著剛採的豌豆，隨性地生吃著，好像是零嘴般，一顆接著一顆吃，我們出於好奇也嚐了一口，起初帶有一點青澀味，但嚼到最段會有甘甜的味道。我們聊起其父親種植過的作物，因水尾村位於河床砂質地，土壤孔隙大，排水性佳，因此曾種植過西瓜、花生、甘蔗、菜頭與蘆筍。我們問起蘆筍當時種植的背景，大哥興致勃勃地說，大概在他國小的時候，也就是一九七Ｏ年代，在溪州設立蘆筍集貨站，大量外銷到日本和歐美地區，興盛期約十年，當時大量生產白蘆筍4，無論是晴天或是雨天，每天都要去田裡，把白蘆筍從土裡挖出來，是一件很耗費勞力的工作，但之後隨著工資上漲、貿易自由化而漸漸沒落。
在我們回味過往的同時，大嫂已貼心地炒好高麗菜與玉米筍招待我們，自家種的天然蔬菜，不需添加調味料，即有淡淡的甜味，那是屬於蔬菜原本該有的美味。揮別了過去汲汲營營的生活，現在的他，常存那顆善良又溫暖的心，不僅種植有機木瓜，也有種植無農藥蔬菜，供自家食用，不僅可以吃得安心，也為環境付出一份心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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| 大哥自家種的無農藥高麗菜與玉米筍，清爽甘甜。 |
註1：當時會先用機器把菜頭削一層皮，在用電風扇吹乾，但如果下雨的話，就會吹不乾，菜頭還會黏黏的，後來他就改變方式，洗完直接冷藏，可以放一至兩天。如遇颱風天，也可以事先放冷藏存些貨。
註2：一件為三十公斤。
註3：牛杙仔為早期用來栓牛的小木樁，因當時的菜頭長得與牛杙仔相似，故稱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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